蹲在轮胎痕迹边,吴革新随手捡起一块巴掌大的塑料碎片,前前后后看了看,扭过头来对记者说:“这是丰田花冠的保险杠碎片,破碎位置应该在右大灯下侧,车是香槟色的,大概九成新,四只轮胎刚被换成米其林牌,两只前轮胎的胎压不一致,右高左低,车辆的逃逸方向是自西向东。”
8月27日晚,记者跟随吴革新来到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的现场,领略了这位交通肇事逃逸侦查专家的风采。
1994年,刚从长沙交通学院毕业的吴革新,被分配到江北交警大队从事交通事故处理工作。他的师傅拍着他的肩膀说,小伙子,要有心理准备啊,这可是交警队里最辛苦的行当:三伏酷暑,就算地表温度达到60℃,你也得趴在柏油马路上勘查,一呆就是大半天;三九寒冬,无论寒风刺骨,大雪纷飞,你接到报警电话,就得马上从暖被窝里爬出来,说到就得到。
吴革新记住了师傅的话,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工作目标。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14年。其间,他从江北交警大队调到了海曙交警大队,也有过几次选择其他岗位的机会,他都坚持留在这里,干自己的老本行。“我觉得自己就是该干这行的,它带给我的挑战感,是其他岗位无法比拟的。”正是有了这份执着,吴革新在这个岗位上取得的成就让同行只能望其项背。
2003年8月8日,是吴革新到海曙交警大队报到的第二天。那天凌晨,环城西路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。一位骑三轮车的男子被肇事车辆撞倒后,又被之后的车流反复碾压,现场惨不忍睹。
没有监控录像、没有目击证人,现场破坏严重,事故的起始位置及肇事车辆的行驶方向一时无法判断。正当大家都没有头绪的时候,细心的吴革新经过反复观察,在死者外套上的4种轮胎压痕中,分辨出其中一种是大货车的轮胎印记,这辆很有可能就是肇事车辆。
他接着又分析出该车载重为6吨左右,它的右前部与三轮车发生碰撞,肇事车辆是从南向北行驶时和三轮车相撞的。根据车的行驶、逃逸方向和事故发生时间段,这起案件很有可能是现场周围几家物流公司的车辆所为。
看吴革新分析得头头是道,同事不禁有些怀疑,你一个新来的,对这一带又不熟,是不是瞎掰的?可事实证明,吴革新的分析是正确的。两天后,他在离案发现场不到2公里的一家运输公司里,发现了那辆可疑肇事货车。看到民警找上了门,肇事司机只得一五一十交代了事故的经过。
“一个好的事故勘察员,必须对车辆、道路、运输行业的各种信息了如指掌,在勘查现场的时候,你要对这些信息进行综合分析,并做出最合理的判断。”吴革新说,别人双休日逛商场,他休息的时候却常一个人逛汽配市场和修理厂。“一来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车、新配件上市。二来,可以向一些老师傅请教请教。”吴革新笑着说,他自己不抽烟,但常带上一包,给修车师傅递上一根,通过这种“贿赂”的方式学点实用的技能。
“我的大脑里有一大半装的是道路周边的情况、监控录像的分布、甚至一个汽车配件的型号、车漆的颜色。”吴革新说:“很多时候,案件正是靠着这些信息才得以突破。”
2006年6月的一个凌晨,环城西路北段发生一起交通事故,一辆肇事车辆撞死了骑三轮车的男子后,逃离了现场。同样没有目击证人和监控探头,现场异常干净,没有刹车痕,甚至没有找到碰撞碎片,留给民警的只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侧翻在路边的三轮车。
民警们的心都凉了,想要破获这起逃逸案件难度实在太大。然而吴革新像着了魔一般,一个小时,两个小时……在现场蹲了整整一天。当天色渐黑时,他竟然在路边杂乱的草丛中找出了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塑料碎片。碎片的边缘有新鲜的毛刺,而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,这块碎片上的漆面上,泛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奇特银灰色。
第二天一早,吴革新直奔汽车市场,一家一家进行比对,到底是哪种车有着这种颜色,他几乎跑遍了宁波的4S店,两天后,终于让他在一家“现代”汽车4S店,找到和小碎片上一模一样车漆的颜色,这种车漆只有新款的现代途胜才有,根据这个线索,案件很快告破。
“干这行,要有耐心和恒心,只要你扎扎实实做事,就一定会有回报。”吴革新说。
今年5月的一个深夜,开明街上发生一起两车碰撞事故,一辆无牌照的奥迪车与一辆奔驰轿车相撞后,逃之夭夭。根据奔驰车主回忆,他只知道对方是一辆老款的A4,其他信息一概不知。
细心的吴革新通过查看沿线的监控录像,发现肇事车辆应该是往镇海方向逃窜,于是便以镇海为中心开展排查工作。“问题是,这种奥迪A4轿车全市有近千辆,镇海也有上百辆。”吴革新说,在那段时间里,他几乎天天“泡”在镇海,把大大小小修理店全部都跑遍了。“平均一家店去了20次,还好,最终是让我给逮着了。”说到这,吴革新右拳用力一挥,仿佛又回到了抓捕肇事车辆时的兴奋时刻。
吴革新常自嘲自己是劳碌命,“这几年,头发白得特别快。”吴革新说,随着汽车保有量的增加,他也感到工作的压力越来越大。“比如今年吧,我还没有像模像样休息过一天,现在连睡个安稳觉都成了奢侈。”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在发牢骚,但语音中的那份责任感更让记者动容。
翻开吴革新的履历,不能不被他辉煌的战绩折服:14年来,勘查过3000多个交通事故现场,破获了500多个肇事逃逸案件。
“当年,师傅对我谆谆教诲,严格要求,让我养成了很好的工作习惯,这是我取得一些成绩的基础。现在,我同样对手下的年轻民警要求严格,希望他们快点成长。”吴革新说,他特别在意细节的养成,有时候年轻民警一个小小的环节没做到位,他也会狠狠地训斥。
民警吴优就没少挨吴老师的骂,虽然一开始觉得他有点不近人情,但现在,他已经体会到吴革新的良苦用心。
对此,吴革新说:“交通事故勘查不是寻常的工作,它关系到对生命的尊重,关系到社会的公平正义,因此,必须要一丝不苟,做到极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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