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训华
http://www.cnnb.com.cn  中国宁波网   2015年12月30日 09:49

  余训华,56岁,高桥镇岐湖村村民。30多年前,妻子余亚飞因产后并发症导致残疾,一瘫已是32年整;余训华每天背她行走,甘当她的腿,一当就是32年。

  从此生命中多了一个你

  余亚飞的每一天,都是在丈夫余训华的背上开始的。早上她醒来的时候,电饭煲已经在冒着热气,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的清香。丈夫把地拖好,再把她扶下床,背进卫生间洗漱,然后侧着身把她抱下昏暗狭长的楼梯。匆匆吃完早饭后,他又把她背起,放到摩托车上,带她上班。

  夫妻俩都是鄞州高桥岐湖村人,打小就认识。余亚飞是家中长女,小学毕业后就没读书,在家照顾弟妹。余训华一口气念完了高中,在他的印象里,妻子当时像个小大人,每天都拖着几个孩子在干活。后来别人作媒,余训华马上就答应了:“我觉得她挺能干的。”余亚飞当时圆脸,细长眼睛,头发鸦黑,眉目如画,手帕上、枕套上绣的那些花花草草,细密的针脚,一下子揉软了小伙子粗糙的心。

  人生大事订下来后,他开拖拉机小心了许多:“就是感觉命里从此多了一个人了,要好好的。”余亚飞当时在五金厂上班,她崇拜念过很多书又会开拖拉机的丈夫,婚后把家里所有活都包了,什么都不让男人插手,哪怕是身怀六甲时。她觉得男人有本事,就应该在外面闯荡。的确,那个年代附近跑运输的男人后来大多都发家了,如果没有像余训华那样妻子遭遇意外的话。

  青春被命运撞了一下腰

  余亚飞在刚生完儿子的时候年仅26岁。从月子里起,她觉得腰痛、腿又麻又胀,痛了两个多月,医生说啥毛病也没有,贴点药膏就好。她一边坚持上班,一边自己吃止痛药,找赤脚医生打止痛针,直到有天晚上痛得昏了过去。送到宁波的大医院时,不知道做了多少检查,余训华只记得,最后一个医生感慨了一句:“唉,怎么这么年轻。”

  余亚飞被确诊为“脊椎脓肿”,医生通俗地解释说,就是脊椎里有一些东西在慢慢腐烂,后果就是下肢慢慢失去知觉。病情恶化比预料得要快,住院的那天,余亚飞只觉得下肢麻木,第二天那种麻木已经蔓延到腰部以上,好像身体的每一个零部件,无论是能动的还是不能动的,都是僵硬的,都不再是自己的了。更糟糕的是,她很快发现自己不会大小便了。她急得大哭,泪水顺着脸颊渗进头发里,头发都结块了。

  “不要怕,会好起来的。”守在病床边的余训华笨嘴拙舌,只会说这么一句话。余亚飞边哭边骂,她知道好不了了。余训华还是不太会哄人,有点着急,半天挤出一句话,那有什么关系,大不了插导尿管呀,大便我给你抠出来。后来他真的戴上手套,蹲下来,一点一点地给妻子抠大便。余亚飞的母亲后来也给女儿抠过大便,不过通常用的是筷子,只有余训华,坚持用手。他坚持了一年多,直到妻子渐渐有所好转。

  医生说,不能断定余亚飞的病和生育有直接联系,但是这个男人心里一直有一个结:“她好好地嫁到我们家来,生个孩子就这样了,说到底总是因我而起的,我不对她好,说不过去。”作为一个男人应该负责,蹲下来照顾妻子,余训华觉得这是一个丈夫应有的姿态。

  风雨过后太阳照常升起

  余亚飞在医院做了手术,出院的时候,背上多了条一尺长的伤口,下肢恢复了部分知觉,她可以扶着椅子站起来,但是再没有办法挪动一步。丈夫去上班了,那会儿他的工作已经变成了开运输船,不能常回来。儿子给婆婆养,她的母亲一边照顾她一边还要忙地里的活。

  有一阵地里忙,余训华怕岳母没时间做饭,每天早上为妻子做好午饭,用保温杯温着。她有一次不小心,把保温杯打碎了,饭菜溅了一地,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。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,母亲一直没有回来。余亚飞饿着肚子等,直到饭菜变得冰凉,在泪眼里模糊、扭曲———自己收拾不起来的岂止是打碎的饭菜,还有家,孩子以及今后都无法独立行走的人生。

  傍晚,余训华回家看到这情景,眼圈红了。他说:“没有腿,有我。我背着你一起上班。”就这样,余亚飞上了船,余训华到哪儿都把她带着。那个狭窄昏暗,人都站不直的船舱,成了流动的家。两个人挤在1米宽的铺上,生煤球炉子做饭,船上风大,常被熏得眼泪直流。最麻烦的是雨夜,那时的船舱经常会漏,被子全湿了,夫妇俩只能把所有衣服都裹在身上,坐着等雨停。

  随着雨水一起到来的,还有余亚飞下肢的疼痛,在船上的漫漫长夜里,她总是不断地敲打着自己的腿,这样会好受一些,余训华也会帮着一起敲。敲着敲着,一夜就过去了,太阳还是照常升起。两人呆久了,也没什么话说,周围只有水流的哗哗声。余训华觉得太安静了,怕妻子又多想,就说,你唱唱歌吧,你以前不是喜欢甬剧吗?于是余亚飞重新拾起这个久违的爱好。把那些经典曲目又翻了出来,时间就过得快一些。

  只要在身边不说话也踏实

  上世纪90年代,宁波的船运越来越少了,许多船工选择外出打工。余训华因为要照顾妻子,留在村里的采石场。虽然骑摩托车从家里到采石厂不到10分钟,但他上班还是要带着妻子。那是个寸草难生的地方,机器轰鸣,不时还会有一声巨响,石头被炸开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呛人的味道。扬尘四起,人们都是灰头土脸的,余亚飞的红色背心是这里唯一的亮色。

  在这个尘土飞扬的模糊世界,她依然能一眼认出,在半山腰一堆机器间移动的那个小黑点,那是她丈夫的黑色工作服。余训华专门为妻子盖了一间朝南的小屋,后来因为自家房子破了,就干脆住到了这里。中午工友们在食堂吃饭,他会多打一份,拿下来和妻子一起吃。

  为了不让妻子干坐着,余训华想办法在工地开了个小店。进了一些白酒、香烟、花生米、矿泉水、饼干,找了红漆,在门口工工整整地刷了四个字:“余机小店”。小店一开,就有了人气。再后来,又养了几只鸡,机器轰鸣的工地,竟也有了家的味道。有时候,她也会给邻居朋友打打毛衣,绣绣花,希望这些力所能及的事,能让日子红火一点,丈夫的压力轻一点。

  他们在小屋住了六七年,糟糕的环境引起了余亚飞的各种并发症,多次去医院后。余训华觉得,采石厂不能再住了,于是就在村里问朋友租了一套房子。他还买了辆二手摩托车,白天把妻子背上车,一起去上班,晚上再把妻子带回家。这么多年后,这个男人说,他已经习惯了妻子的陪伴,她在身边,好好的,哪怕什么也不说,什么也不做,他干起活来都会觉得踏实。

  有人问余训华:“这么多年,你是怎么做到的呀?”余训华挠挠头,想了半天:“我还是那句话,她嫁到我们家的时候好好的,变成这样,我要负责的。”

  “负责”二字是这个男人的初衷,但后来衍生出的温情和牵挂,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旁人觉得难以做到的爱情传奇。

稿源: 宁波文明网  编辑: 周海芳